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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封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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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封侯

方孝義今天一天經歷的幾乎比之前十八年經歷的都多。起早摸黑的跑了這麽些路,又大悲大怒,早已疲憊不堪。即使現在被人拎著摔在亂石堆上估計也懶得爬起來了。在進門之前,身心俱疲的恨不能直接睡著。但此時,夫人的話讓他隱隱有了點預感。方孝義的心跳悄悄加速,將花惠惠抱的更緊了些:

“什麽事?”

“我...”花惠惠羞澀的抿住了嘴角,往方孝義的懷裏埋了埋,“我有孕了,夫君,我有孕了。”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讓方孝義一瞬間沒了反應。他扶在花惠惠肩膀上手不自覺的扣緊了。隨後巨大的驚喜在他的心裏炸開:"惠惠。"他彎下身抱住她:"真好,真好,幸好..."

花惠惠沈浸在自己的自己的羞澀幸福裏,沒有察覺到丈夫的話有什麽奇怪之處。

之後的日子像是被懷孕這件好事暈染了。處處喜連著喜。宋夫人供奉了多年的菩薩終於將玉凈瓶裏的甘露撒向了這些不幸的人家。一切都平靜緩慢的變好,家家戶戶的境況和菜芽一起長大,長得翠翠的,摘下來拌了醬就能吃。

宋先生的病漸漸變好,在立春後能下床了,在春末夏初,萬物抽著條,將耗不盡的能量綻在枝頭的時節,終於痊愈,宋夫人也勉勉強強地同意他出門。

什麽都好了,只是一只耳朵總是嗡嗡的,聽不太清,晚上也總是吵,睡不好。王慧芳說起來的時候,兇巴巴地包著兩眼的淚,宋樵倒是毫不在意。他慈愛地看著花惠惠的鼓起來的肚子,一副萬事足的樣子。

“這孩子,一出生我就將他收入門下,以後我來好好教!”宋老先生說道。

“指不定是個姑娘呢,老頭子你著什麽急!”宋夫人將自己做的小衣服遞給花惠惠,回頭數落著。

“女娃娃也要念書。識幾個字以後到哪都不吃虧。”宋老先生的熱情絲毫沒有被打散,他不以為然地回答自己夫人,顯然在他的心中,這事兒已經是定下的了。

小滿後的一個午後,花惠惠忙完家務事。搬了個躺椅坐在丈夫給她編的葡萄藤下納鞋底。這是給方孝義明年用的,京城到這兒是一段長路,他們這些小家戶要早早地做著準備。

自她懷孕後,方孝義就總是很緊張,這也不讓她做那也不讓她碰。她自己也跟著稀罕了自己幾天,但是實在有些閑不住,再說家裏面的事裏裏外外這麽多,又要為農忙做準備。一個人怎麽忙的來?她就把家裏面的事又接手了。只是下田播種這些事就要夫君去忙了。每天又是招呼人幫忙又是答謝,還不能放棄日日的溫書,這幾日過的頗為繁忙昏沈。

其實她挺內疚的。丈夫一年後就要上京趕考,聽宋先生說是考貢生。她不懂這些,卻也知道每一次科考於夫君而言都耽誤不得。而且考試越往上只會越難。現在她懷上了孩子,沒有能力賺錢,家裏面的事情也要丈夫分心。他起碼和以前一樣專註。她想起婆婆臨終前的囑托,感覺到很大的愧疚,是她沒能照顧好他。

午後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綠葉,鋪灑在她的身上,叫人直迷瞪。漸漸的手沒有了勁,下一針只淺淺的在鞋底上一下一下劃著。人也似睡非醒了。過了一小會兒,她感覺手上的東西被人拿下來了,人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迷迷糊糊地慕然騰空了。接著陽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涼絲絲,讓人舒服的被子,她扒拉了一下被子,徹底睡沈了。

時間太美好的讓人安逸。方孝義給妻子蓋好被子後回到自己的桌子前,沙盤裏鐵枝劃下的,細細小小的文字發怔。

果然,安逸的生活讓人放松警惕,經常的,他真想讓它永遠的停在這一刻。雖然未來可能會越來越好,但是一時半刻的安寧也彌足珍貴。

時間就像一只羚羊,輕輕一躍,就過去了。

臨近生孩子那幾天,劉大娘就住在了方孝義家。這個家裏在她看來就是兩個毛孩子。這麽大的事。連個大人都沒有,看著就叫人放不下心來。孩子是淩晨時分發動的,萬籟俱寂間,只有這一家人燃著燭,車揚馬翻鬧騰著等待一個新生。

這個孩子雖然是頭胎,但倒是生的不難。兩個時辰就呱呱墜地。

花惠惠生了個女兒。小姑娘出生的時候皺巴巴的擰著眉,挨了好幾下才哼哼得哭了兩聲。把宋夫人稀罕壞了。一路跟著轉悠。

劉大娘把孩子接出來丟給方孝義就要去給花惠惠擦身子。花惠惠虛弱地笑:"好在是秋天,不搞的到處臟。"

劉大娘一貫粗聲粗氣的,她心疼的大聲絮叨:"還說呢,趕上秋老虎了,以後有你這孩子熬的了。"

“秋天對孩子不好嗎?”花惠惠緊張地問。

“哪是對娃娃不好喲!是對你不好,唔啊,難受得很!”說著給帕子換了個水,嘆了口氣,“也是,如今做了娘了,也不能說是孩子了。”

宋夫人一路圍著這孩子,眼睛一刻也不願離開,卻不敢上手去抱。直到孩子交到方孝義手裏,被從來聰明沈著的男人卻僵在了原地,動也不敢動。宋夫人眼看孩子在蹬著腿掙紮,難受的樣子,忍不下去了:“來來來,給奶奶抱,不要你爹了啊。”說著將孩子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卻在抱住孩子後也僵著不知該怎麽動了。

她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抱過孩子。自從當年的事情發生後,她和宋樵從京城一路奔波到這兒,躲著建房了個小房子,卻等到了她的俊兒被“山匪”劫財,橫屍荒野的消息後,她的心就跟著一起死了。以至於多年渾渾噩噩。也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抱孫輩的時候。

她看著剛剛出生的孩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滿臉柔和,幾乎和平日裏的自己換了個樣子。這麽小小軟軟的孩子,渾身還紅彤彤,皺巴巴的,卻讓她連眼睛都移不開。

“要是俊兒在應該也是給她抱孫子的這個年紀了。不,還要早些,孝義守孝三年耽擱了好些日子。”她用手輕輕按了按嬰兒的臉蛋,軟的幾乎沒有觸感。

“哎呦,這孩子早三年出生該多好啊,讓方姐也能看看,她一定高興。”她把孩子湊近到宋老先生那兒,“你瞧瞧,這眼睛和方姐可是一模一樣。”

孩子師父師母看著,方孝義進了裏室,花惠惠已經睡著了。這一晚上又是驚嚇又是生子,足夠讓她精疲力竭了。

睡夢中的她神情安寧,嘴角著一抹微笑。好似在期待這場睡夢醒來的一切美好。

孩子順順利利的過了洗三禮,宋老先生翻閱古籍,將胡子都捋毛躁了,最後給女娃娃起名“安福”。

“平平安安的,有福氣,多好好!”宋老先生驕傲的宣布自己的成果,被宋夫人狠狠的嫌棄,“這麽多年讀的書呢?用的時候就一個字都記不得了是吧?你這名字村口的老黃牛都起的!虧你還想了好幾天呢!”

宋老先生只是笑呵呵地聽著,一如往常

最後還是叫了這名字,畢竟很少有人能拒絕自己的孩子有“平平安安又有福氣”的祝福吧。

*

小安福是在爸爸的懷裏長到三個月,已經能乖乖地翻身了。

方孝義也將要遠行。

時間是縣裏面的官吏來通知的。這次的官吏頗為正常。既不獻媚也不挖苦。和每一個挨家挨戶通知的小吏一樣,簡簡單單的通知了一聲,還拒絕了方孝義邀請他回家吃頓飯的話。

於是方孝義放下心來,看來去年的事影響也不算大。低頭再想想又覺得自己可笑得很。這件事也許也就自己還在在意,其實早就沒有人在乎了。他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小人物,還是不要把自己太當回事的好。

“還是提前一天去吧,以免匆匆忙忙的。”花惠惠邊收拾東西邊勸說道。

“不了,店家住一個晚上要花好些錢。”方孝義邊溫書邊抱著女兒搖啊搖的哄。

“這時候了馬虎不得,該花錢還是要花,就算是冤枉錢也好過事後後悔。”花惠惠頗為不讚同。

花惠惠收東西漸漸心不在焉起來,似是猶豫了又猶豫。過了許久才開口:“我這兒還有一塊銀錠子,給你放進衣服裏面包著了。有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用。”

這塊銀錠子是她出嫁那天爹爹塞給她的。出嫁快五年了,她只回去過三次。本來講究的就是出嫁的女兒最好不要再回娘家了。更何況是她這樣沒什麽能帶回去的,娘就更加不喜歡她回去了。這塊銀錠她一直壓箱底存放著。於她而言,這不是錢,而是別的一個什麽證明,一個寄托一般。

方孝義沒問銀子的由來,想來也是清楚,多年夫妻,有了不謀而合的默契。

明明是在寧靜的夜晚出聲,卻沒有破壞這一份安寧。談話聲和夜色融為一體,靜而不寂的歇了下來。

*

方孝義呦不過花惠惠,第二天一早就出發了,到了中午才來到縣城裏,找了件餅攤正在猶豫是買一個解決了今天,還是餓到明天到船上再吃。旁邊傳來一個男聲:

“方兄怎的還在此處?”方孝義,回頭一看,正是許川穹。而對方也一臉驚訝的看著他,“再晚些可就要發船了,方兄怎麽還在此處不慌不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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